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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科技创新，把攻克关键核心技术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重要位置。自2016年以来，助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揭榜挂帅”制度经历了“尝试探索—有序落实—推广实践”的历程，从“会议主题”上升到“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被明确写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刚刚结束的2021年两会上，政府工作报告特别指出，提升科技创新能力需要实施好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工程，推广“揭榜挂帅”等机制。鉴于此，深入阐释“揭榜挂帅”的内在价值，归纳总结当前实践经验，提出进一步应用推广的举措建议，无疑具有较强的理论价值和鲜明的现实意义。
一、“揭榜挂帅”的价值内涵
所谓“揭榜挂帅”，说到底就是把需要的关键核心技术项目张出榜来，谁有本事谁就“揭榜”，英雄不论出处。“揭榜挂帅”机制体现了创新人才的开放性、创新环境的竞争性和创新源泉的真实性。 其价值意蕴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开放的科技创新模式
“揭榜挂帅”通过把需要的关键核心技术项目张榜出来，广发“征集令”“英雄帖”，不管揭榜者是科研院所、高校还是企业，是业内人士还是“民间高手”，不设门槛，畅通参与渠道，谁有本事谁就揭榜，强调英雄不论出处，帮助“最强大脑”脱颖而出，让智力加持解决科技创新的“命门”和“卡脖子”问题。这样的科技创新参与机制，有利于获取外部更多的创新资源支持，能够更加广泛地使用外部科技创新人才的聪明才智和时间精力，有效激活潜在人员参与科研攻关，最大限度激发人才特别是草根的创新创造活力。它一方面强调科技开发不搞封闭，克服狭隘观念，项目公关团队不局限于一地一域和所在所有;另一方面看重关键核心技术领域的科技创新合作，通过强强联手、协同创新，构造科技创新命运共同体，最大限度地汇聚、利用各方智慧和力量，追求科技资源配置的优化整合，从而实现创新价值最大化。“揭榜挂帅”重点针对迫切需要的关键核心技术开发，是一种以前所未有的开放姿态和开放视野，贴榜“布局”、引才聚才的科技创新模式。
(二)公平的科技创新竞争环境
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的核心，也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基石，而“揭榜挂帅”恰恰就是要营造公平的科技创新竞争环境。它在树好“揭榜”标准之后，坚持政策统一原则，用公平竞争的机制遴选入围者，鼓励科技人员大胆揭榜，最终实现揭榜者与帅位的最优配置。将公平、公正放在首要位置，用一把尺子量到底，为“帅位”找到最佳的揭榜者，既是“揭榜挂帅”机制设计的出发点，也是落脚点。在这个机制中，谁有能力，人力、资源等就归其调配使用;谁能完成任务，项目决策、管理就由其负责。“人”的身份没有高低之分，全凭“才”的优劣说话，科研工作者同台竞技、擂台比武，能者上、庸者下、平者让，公平的科技创新竞争环境得以形成。这是一种竞争导向的激励机制安排，以竞争为手段，揭榜“落子”，获得科研项目资源，强调无论体制内外，不论英雄出处，皆一视同仁。“揭榜挂帅”制度彻底破除了过去科技项目开发中论资排辈的“老框框”，让经过检验的团队、领军人才有机会“揭榜”“挂帅”，在发挥好政府宏观调控作用的同时，又让市场在创新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样的机制安排可以有效激励民营企业、新型研发机构参与科技创新竞争，把科研领袖、科研团队、政府、市场、资金、资源等多种要素有机地调动、协同起来，在利用市场竞争产生鲶鱼效应、提升整体创新活力，营造公平竞争科技创新环境。
(三)市场需求导向的科技创新源泉
早在202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就明确提出，要实行重点项目攻关“揭榜挂帅”，谁能干就让谁干。一句“谁能干就让谁干”释放出的重要信号就是，要以市场机制在更大范围激发创新创造的活力，把更多创新主体的智慧、能力调动起来。而2021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再次强调“揭榜挂帅”，进一步意味着国家要在科研攻关上更加突出问题导向和目标需求。可以说，“揭榜挂帅”机制从诞生起就与以知识创造为导向的理论研究不同，它瞄准的是现实需求痛点，以解决市场需求作为科技创新活动的初心和归宿，利用市场竞争机制激发创新活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过去的科技体制改革主要聚焦于如何激发科技界内部(重点是科研人员)的活力，而“揭榜挂帅”则彻底转变思路，强调撕下创新主体的“出身”标签，瞄准真实横亘的现实难题，以选好“帅”和用好“帅”为重点，以解决重大问题成效为衡量标准，寻求最优解决方案，对科技创新系统进行全面改革。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揭榜挂帅”充分释放市场驱动力量，无疑是为科技人才进行了一次彻底松绑，引导他们紧盯市场需求，目标坚定、心无旁骛地进行创新。
二、“揭榜挂帅”的实现路径
“揭榜挂帅”于2020年、2021年连续两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迅速引发了理论学者的广泛关注，掀起了相关研究的高潮。其实，“揭榜挂帅”的实践探索早就开始了。2016年4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出席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时提出，把需要的关键核心技术项目张出榜来，“可以探索搞揭榜挂帅”。2017年，武汉东湖高新区为推进“资智回汉”计划，寻找技术攻关项目团队，曾在全国首创“光谷科技悬赏奖”，面向全球进行招标。2018年，深圳为有效解决企业在自身研发过程中遇到的各种技术困难和技术需求，主办了国际性“深圳科技悬赏赛”，以此发现并吸引尖端技术和产业技术人才，助力建设深圳全球科技产业创新中心。2018年同年，工信部发布《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创新重点任务揭榜工作方案》，旨在通过“揭榜挂帅”方式从众多人工智能创新活跃的主体中，遴选一批创新能力强、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单位，当时前来揭榜的高校、科研院所和民营企业等达上千家。回顾、梳理全国各地的实践探索发现，当前“揭榜挂帅”实践路径主要包括加快成立新型研发机构、创新科技人才引留政策、放大财政资金杠杆作用等。
(一)加快成立新型研发机构
“揭榜挂帅”机制倡导“英雄不论出处，谁有本事谁就揭榜”，所营造的公平竞争环境为科技人才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有利于激发他们的创新创业热情。于是，加快成立新型研发机构、组建创新联合体成为全国各地落地“揭榜挂帅”机制的第一选择。比如，成都高新区启动新型研发机构“岷山行动”计划，在未来5年将聚焦科技创新需求，投入300亿元建设50个新型研发机构，解决电子信息、生物医药、新经济产业链细分领域“卡脖子”问题。无独有偶，北京也提出要“加快建设国际创新中心”，计划围绕量子、脑科学、人工智能、区块链、纳米能源、应用数学、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等重点领域建设世界一流的新型研发机构，前瞻布局一批“从0到1”的前沿基础研究和交叉研究平台。“十四五”期间，中关村管委会还将重点支持领军企业组建30个创新联合体，系统解决一批产业链供应链薄弱环节的关键核心技术问题。
(二)创新科技人才引留政策
“揭榜挂帅”撕掉了创新人才的“出身”标签，为各类人才脱颖而出提供了可能。但是，要实现榜单发布后应者云集的预期效果，首先必须聚集一定数量的科技人才。于是，继加快研发机构建设之后，创新科技人才引留政策成为全国各地“揭榜挂帅”实践的重要举措。一方面，相关地区更加注重以项目为载体，聚焦人才和项目对接引进。比如，2020年，浙江嘉兴市建立“揭榜挂帅”项目引才工作机制，常态化收集和发布企业技术难题、人才需求，已发布企业技术需求122项，其中悬赏额度达200万元以上的18项。另一方面，继人才引进项目化之后，更加注重创造适合人才发展的综合环境。通过项目化引进的科技人才能否留得住、人尽其用，关键还是在于能否创造出合适的人才发展环境。为此，上海以全链条开放平台补强科研短板，把“揭榜挂帅制”与“项目专员制”“经费包干制”等机制联动起来，调动各类创新主体参与科技攻关的积极性。台州更是不以落户为人才补贴先决条件，允许创新人才享受政策待遇不受户籍、社保缴纳等限制，同意市外飞地、海外孵化器入驻项目以及企业在外全资科研机构人才享受市内人才同城待遇。
(三)放大财政资金杠杆作用
加快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是我国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现实要求。然而，科技创新本身所具有的高投入、高风险属性又使得单纯依靠市场机制是无法顺利实现科技强国梦想的。因此，弥补市场机制缺陷，发挥财政资金杠杆作用，用财政资金支持科技创新，引导和激励创新主体特别是企业在科技创新领域的投入，成为政府的一种共同行为。在“揭榜挂帅”实践中，这一行为更加表现出一致性。利用有限的财政资金，通过杠杆作用撬动更多的市场投资，支持科技创新活动，攻克关键技术“卡脖子”难题，是“揭榜挂帅”机制实践中越来越多地方政府的不约而同选择。比如，广州市顺德区2020年对13个核心技术攻关项目予以立项支持，资助4900万元，撬动企业自筹经费投入近2.2亿元，企业自筹经费与政府配套经费比均超过3比1。截至2021年3月，山西省已支持了3批40项“揭榜挂帅”重点项目，省财政引导资金2亿元，带动企业投资7亿元。
三、揭榜挂帅的推广策略
“揭榜挂帅”这种以开放性创新人才、竞争性创新环境和聚合性创新方式为价值维度的机制设计，为我国重大科研项目、技术攻关注入了新动能。纵观各地实践情况，建议在继续落实现有举措的情况下，进一步优化推广策略，更好实现“揭榜挂帅”预期目标。
(一)优化制度设计，为揭榜挂帅实践提供遵循
建议基于规范流程从“揭榜”标的、帅才标准、客观评标和业绩奖励评价四个方面设计“揭榜挂帅”制度。首先，“揭榜”标的应具有层次性、真实性和商业转化的可能性。国家层面“揭榜”标的应侧重全局性、战略性、前沿性重大科技需求;地方层面“揭榜”标的应侧重即期的、应急的、现实性重大科技需求。真实性表现在“揭榜”标的来源于现实客观需要，并经过科学论证和创投机构认可。至于“揭榜”标的商业转化性则要从是否能够成立项目公司进行市场化运作、是否能够面向市场形成实体产品、是否有清晰的商业模式和良好的产业化前景等方面衡量。其次，“揭榜”要公开。必须坚决破除传统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的选拔规则, 创建以实际贡献为导向的帅才评价机制，采用“一事一议”、公开招标等公平竞争方式，让真正有创新能力的领军人才成功“揭榜”，出征“挂帅”。最后，“评榜”要客观。“评榜”专家团队遴选尤其关键，一定要避免“张榜”“评榜”过程中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情况发生。为此，必须建立符合“揭榜”标的特点和规律的评价机制，对“揭榜”团队形成的创新成果要进行公正客观的评价。
(二)提速应用进程，营造揭榜挂帅浓郁氛围
第一，广泛深入调研，扩大“需求张榜”。建议基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适时梳理关键核心技术短板，扩大“需求张榜”项目池。第二，组织专家对核心科技技术需求项目池进行科学论证，细化入榜项目的技术指标、奖励金额、攻关周期和结项方式等具体指标，然后向社会“发榜”，广泛征集解决方案，同时组织专家对项目揭榜方的方案进行评估，择优资助。第三，及时总结经验，学习先进。短短的几年，我国部分地区已经创新探索出了一条“揭榜挂帅”进行核心技术攻关新路子，比如，成都高新区的“岷山行动”计划、中关村示范区的“强链工程”、湖州的“南太湖精英计划”等。第四，实现科技成果共享，并强化应用推广。在可商业化的技术领域尝试引入社会资本(比如采用PPP模式)，并允许在后期享有揭榜技术的优先使用权或者所有权，促进科技成果与社会需求无缝对接的同时，扩大财政资金杠杆效应。
(三)完善配套措施，提升揭榜挂帅实践保障水平
“揭榜挂帅”既不是单打独斗，也不是大包大揽，实施推广中离不开政府的配套支持。一方面，完善激励保障机制。“帅才”出征后，必须赋予其充分的自主权，使其放开手脚、大胆探索。要用科学高效的分配激励制度，让有才者有位、有位者有得，实现权责对等、优胜劣汰，最大程度保证制度实施效果。另一方面，建立容错机制。科技活动并不必然指向成功，尤其是重大科技攻关项目更是如此。为了鼓励“帅才”大胆探索、潜心研究、攻坚克难，必须建立宽容失败容错机制，只要“揭榜”方确已勤勉尽责，并经专家评议认为符合客观实际，应予以免责。此外，还应科学设计利益补偿机制。对同一核心科技攻关项目可能存在多个参与者进行(研究团队)预先投入一定研发费用进行预研工作。为了激励他们，为“揭榜”方提供一定预研资金支持十分必要，同时“揭榜”失败方也应得到一定利益补偿。
[基金项目：本文获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贸易摩擦下我国政府采购国际规则话语权提升研究”(项目编号：20XJL006)，系政府采购前沿问题研究系列成果之一]
